新华社记者 翟永冠 朱峰 张兴军 刘彬
白天歇业、晚上开工;排污从“粗放式”发展到“精细化”,排污管道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”。若非在河南、天津等地农村看到,很难相信乡村企业排污也玩起了“高智商”。乡村污染企业利用地下暗管、渗井,打起了排污“游击战”。一些地区甚至出现了牛畸形人患癌的恶果。乡村污染岂能成环保盲区?
污染下乡打起“游击战”
2013年年底,记者跟随环保志愿者徒步探查河南省新乡境内多条河渠,发现有些地下管道源源不断向河内排污,污水有的呈黑色,有的泛红色,在入河处聚集起团团泡沫,散发出刺鼻的气味。
新乡市牧野区栗屯村原是个农耕村庄,这几年由于当地县城环保力度加大,上百家镀锌厂和电动车企业陆续转移到这里。记者推开当地一家大门紧闭的院子发现,里面竟然集聚了六七家电镀小作坊,泛着铁锈的硫酸水被直接倒在地上,顺着一角的暗管往外排,不远处赫然竖着一块“饮用水水源一级保护区”的标示牌。
新乡民间环保志愿者协会创建人田桂荣说,这些企业经常是白天歇业、晚上开工,趁黑排污;排污管道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”;部分小作坊今天被查封,明日又开张,屡禁不绝。
西堤头镇位于天津市东北部,是当地有名的化工企业聚集地,2005年因环境污染导致多名村民罹患癌症而被媒体曝光,成为当地环保部门集中整治的重点对象。前不久,记者三次探访西堤头镇,村庄边缘有隐蔽的小型化工厂存在,并且利用地下暗管等多次向河中直接偷排污水。
在西堤头镇西堤头村,记者在一片蔬菜大棚中间发现了一家新盖的小院,院墙高耸,大门紧闭,厂房内堆满加工设备、化工原料和产品。一条地下管道从院里引出,气味浓烈的黑水直接排到了旁边的小河中。
南开大学环境规划与评价所副所长邵超峰说,城市环保门槛越来越高,众多重污染企业转移到乡村,为了追求超额利润,肆意排放污染物导致突发性环境污染事件频发。
从牛畸形到人患癌,农村污染恶果触目惊心
河南新乡市凤泉区大块镇石庄村是全国有名的炼铜基地,沿着村道两边密密麻麻布满炼铜工厂,废旧电器、机械四处堆放。傍晚时分,记者驱车穿过村子,林立的烟囱正往外冒出浓重的黑烟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。
当地村民告诉记者,村里企业越办越多,环境越来越差,空气不好多粉尘,地表水地下水都被污染了。农民都不吃自家粮,有些农田减产干脆就荒了。
“早些年村里几名农户养牛,规模都在十几头,但因为紧靠污染企业,环境变差,有的牛不发情,偶尔发情怀孕生下来的牛犊畸变,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,根本养不活。”一位雷姓村民说,后来他家改养鹅,规模2000多只,却只长到正常水平的六七成,请省里的专家来看,说与村里的环境污染有关。
畜禽遭殃,人也未能幸免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淮河沿岸工厂林立,大量污水直排入河,最终导致淮河流域内的河南、安徽、江苏等地相继出现“癌症村”。河南省沈丘县杜营村紧靠淮河最大的支流沙颍河,记者了解到,十多年来村里不断有人患上怪病,有些就是癌症。
2013年6月,中国疾控中心编写的《淮河流域水环境与消化道肿瘤死亡图集》数字版出版,首次证实了一些地方癌症高发与水污染的直接关系。
乡村成环保盲区,毁地伤农谁“买单”?
一手排污、一手治污,双手互搏的尴尬凸显的正是当前农村发展的普遍困境——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如何兼顾。
一位中部地区的乡党委书记坦言,农村发展落后,经济基础薄弱,农业产值的效益又低,创办或者引进工业项目往往成为乡村经济发展的现实选择。
环保人士霍岱珊告诉记者,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,上游那些“会说脏话的排污口”已经很难找到了,但那些看不到的污染仍致命。“你闻不到怪味儿,但是水体中的持久性化学物污染、重金属超标问题仍然存在。”
我国农村面积广大,村庄众多,乡村企业小散杂乱,监管难度大,再加上长期以来农村环保设施落后,生态环境监管能力薄弱,运动式执法治标难治本,让乡村污染问题更加严重。
江西省环保厅自然生态保护处处长冀常和表示,农村环保监管能力不足,几乎所有乡镇尚未设置环保机构,人员、设备、管理经费缺乏,技术力量薄弱,难以适应日益繁重的农村环境监管工作需求。
专家表示,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的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。农村污染应采取防治并重、堵疏结合的方式,加大监管力度、合理规划产业布局,尤其要加快转变发展方式,走绿色生态之路。
新华社北京1月24日电